剛剛讀完了塔可夫斯基的《雕刻時光》,整本書貼滿了便利貼,根本不知該從何去整理。但也無所謂,我先暫且視之為時間的印記。
雖然還沒有完全讀懂——不過既然塔可夫斯基從來就不要求「懂不懂」,我也就和他一樣隨意一點吧(我覺得最近,我有越來越接受這樣的感受)——也並非所有論點都同意(這當然也沒關係),但是我非常喜歡這一本書。它讓我思考很多,或至少讓我感覺不少——關於電影,也關於人生。
書末的致敬導讀,熊宗慧老師引用了一段,塔可夫斯基與一名美國觀眾的對話。那位美國人問:「要如何做才能幸福?」塔可夫斯基這麼回答:
「首先你必須思索你為何生在這世上?你生命的意義是什麼?為何你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人世?你被賦予了什麼樣的角色?先把這些搞清楚。至於幸福⋯⋯它或許會來,或許不會。」
我很喜歡這個答案。雖然我沒有塔可夫斯基所擁有的信仰,但是我仍是有「信仰」的,只是不會用上帝稱之。當然,我們或許可以解釋上帝並非基督信仰中的狹隘定義,那麼說不定,我的信仰的終點,仍是上帝,只是祂不具有陰陽性,而是更整體、全面、無限的存在。我目前的信仰,並不存在於任何的宗教體系中——因為我目前仍舊相信,各個宗教的源頭(或是目標?)其實相同,只是追溯或認識它的方法不同——不過大抵是和塔可夫斯基類似的:追求精神的力量,追求內在的自由,追求愛,追求希望,和向善的可能。
關於偶然性與宿命論的問題,目前我的立場還是偏向前者。不過雖然我認為事情發生皆為偶然,不代表我放棄所有意義的可能,反而是在這樣的情況下,認為意義更值得我們去追尋。這當然聽來是矛盾的,但這是我的相信。當然,最終可能是如塔可夫斯基所說,那些看似偶然的一切,只是因為我們不懂背後更神秘、更難解的原因而已。若是如此,我也不會因為我錯了而感到一點惋惜,反而會欣然接受,甚至會為自己錯了而感到欣喜。
而關於幸福,塔可夫斯基提出了啟發我的見解。我想的確,那不是我們應當追求的(唯一)目標。如果一昧追求「幸福」,而忽視了世上的痛苦,或是假裝自己對於存在的邪惡視若無睹,抑或漫不在乎,那意義何在?我想起了佛洛姆所說(至少我認為是他的意思所指),如果我們首先要深信這個世界是「良善」的,才能成為良善的人,那根本只是為自己的虛假和軟弱找理由。他的原話應該沒有這麼重,但是我想說的,是我們不需要社會多數的認可,也可以選擇做正確的事情,或是說,依舊可以選擇向善。我想,佛洛姆的話的確也和「幸福」有很大的關係。因為若我要「幸福」,要不是必須盲目地認定這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(因為看到慘絕人寰,或泯滅人性的事情,就會讓我難過),要不就是必須把自己與他人之痛苦做切割。這兩者對我而言,都是過於可怕的狀態,我不想要活在那樣的世界裡面。
因此我很感激,塔可夫斯基點醒了我,與其一直思索如何追求那虛幻不實的「幸福」,願意直視這世上所有的不公不義,並且慎重思考自己在其中所擁有的「責任」(除了 responsibility,我認為也有 accountability),才是真正重要,且值得做的事情。
至於電影,不過是想通了這些事情之後,對於所體悟到的真理或是理想,與他人所做的分享罷了。方法很簡單,樸實無華,就是如實呈現,僅此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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